希罗底

无趣的人生中,唯一的宝藏啊。

© 希罗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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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燃烧女子的肖像】My once upon a time

#全文都是关于埃洛伊兹的姐姐

#整部电影对于她只有寥寥数句的描写——一个为了逃避嫁人命运的长女在悬崖下摔得粉身碎骨。





在这里,天空和海洋没有限额。无数纷呈复杂的蓝被拉扯得很近,风与浪花触手可及。

很多作家、诗人还有歌者总偏爱写波涛的缱绻柔和,写浪花的辗转不前,写它如同浓情蜜意的爱人间那依依不舍的挽留——再多么心潮澎湃最后也只会化作旖旎的浅吻。可事实上,也许海洋会暂时臣服于庞大辽阔的陆地,只在那崎岖的岸边留下浅淡的痕迹,但它绝不会对一座骨瘦嶙峋的孤岛垂首。比起人们喜闻乐见的风平浪静,它在我眼中更接近于歇斯底里的疯子,或者是桀骜自大的青年。

生活在这片以海水和礁石作为囚笼的岛屿中,就像是被困在一首往复循环的诗歌里,辞藻呈现着自然而然的华丽却略显单薄,从第一个单词朗诵到最后的尾韵,又再次回到开头。有时候,我只能通过排列字母来消遣在海边的时光:阿拉伯人,美国人,雪花石,溴,水牛,乞丐,骆驼,鳄鱼,巨人,尘埃,僧人,沙漠,埃及人,喜悦,农夫,苍蝇,山羊,花岗岩,酒店,象形文字……

奇妙的是,很多事物我从未亲自见证和触摸,但却能诵读他们的名字和模样。

就像是巨人的豌豆掉进了书缝之间,以目光化为雨水滋润,以指尖轻抚粗糙的表皮,待到海风吹得水面皲裂,那棵种子就生长成了穿天的藤蔓,凌驾于世界之上。从云端的叶片向下俯视,万物便尽览无余。

这使得我在海岛的日子变得没有那么难熬了。

可让我甘心囿于樊笼的唯一理由是她。

我爱她是缄默的,是忍耐的。

就像是朝圣者孤独的旅程。

我独自咀嚼无数个转瞬即逝的光阴,用书桌、门扉和走廊画出禁锢我的天地。我看时间在窗外的枝头辗转徘徊,从抽枝的新芽到泥泞里的枯叶,然后落幕。从房间到餐厅的楼梯一共有32个台阶,我把它们当做钢琴的琴键,筛选掉那些不常用的音节后,每次上楼、下楼都可以走出一首新的曲调。我和母亲会面的时候也不常开口,两人总是面面相觑、相对无言。但是看她和墙上的肖像一同出现在我面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,我可以在脑中想象一个少女的成熟和衰老。

这是孤独到近乎绝望的日子,难怪连母亲也差点忘记了声带是如何震动,嘴唇是如何开合的。

可是因为有她,我便还能忍受。

若我无法在安适的闺房内找到她,我就会去厚重的帘布后,或者是繁茂树丛的阴翳下寻觅。那些地方伸手便可触及外界的光亮和喧嚣,却阴暗得不容易引人注目。

她总会在闲暇的片刻间,只身一人待在某处僻静的地方深思。或许也不是深思,只是她的思绪开始灵活游走时,她就会不自觉地低垂眼睑,连带睫毛扇动的幅度都变得细微,几缕蜷曲的细发会自然而然地垂落她的肩头,优雅合身的衣裙让她整个人显得恬静而又庄重,轻柔而又肃穆。若是有一袭轻纱覆面,那就与神庙墙壁上的女神雕塑别无二般。她总是下意识地习惯性做出这副模样,因为在他人眼中,特别是她的母亲看来,这副美好如水泽仙女的景象是最为让长辈们骄傲的——教科书般的淑女,圣经描述般的天使。

而我却是截然相反的。

她总是娇嗔地称呼我那一副心肠为冷酷的石之心,对此我不置可否。

我顽固而又刻板地遵循给自己定制的规章准则,就像是那些总是拿着怀表,囔囔着他们的行程有多紧迫重要的绅士一样。岁月的逝去避无可避,肉体的腐朽无法阻挡。我只能一面感知着自己缓慢的腐烂,一面用新的东西填充那些流逝掉的宝物,

这种过程像是在跟神明做交易。我掏出我熠熠生辉的青春和无暇的容貌,把它们放置在神的天平山,然后在另一端,神给予同等重量的知识的砝码。我的身躯已经无法改变。神不可能让孱弱的四肢立马变得强壮,或者让纤细的腰肢不再那么令人窒息,但是神还可以充实我的头脑、丰盈我的精神。

海岛的世界一成不变,而我的目光日新月异。

当我在做这些时,她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。

但我们并不是一直和睦相处的。我们时常会为了一些小事情争吵,各抒己见然后僵持半天。这些事情零零碎碎,小到插花的层次,大到哲学的探讨。我和她的风格迥异却又意外契合,观念大相径庭却始终可以交锋在一个平面上,一言一语的对抗又在无形中像是你进我退的舞蹈。

她时常会抱怨我的冷酷。而我也会苛责她的顺从。

“好奇怪,”她说,“你这么理性犀利,就好像是你的心已经苍老,而我的青春还驻足在我身上。”

“那是你太过愚钝保守,没必要一直循规蹈矩。”我反唇相讥。

我觉得她可怜,她觉得我刺手。我们在拥抱中相互嫌恶,在厌弃中相互依靠。

但总归我和她是形影不离的。甚至比我和我的妹妹埃洛伊兹还要亲密。

但是这种亲密是不一样的。旁人若是仔细观察,从我们家族城堡偏僻的位置还有贫瘠的土地中就可以犀利地看出,这是一个走向末路的贵族,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地维持自己最后一丝体面。埃洛伊兹甚至因为没有足够体面的嫁妆,被迫被送进了修道院里来粉饰太平。

所以我的婚姻不仅意味着我自己的命运,同时代表着埃洛伊兹的机会,还有我们家族的未来。

我对米兰毫无异议,就像是我对苏格兰和奥利地一视同仁。命运早就为一切事物标好了筹码,而人必然也在这一交易之中。只是从古至今,似乎不同的人总是会被划分出不同的价值,这始终让我有些费解。我不能够辨析为何一双农夫的手就没有一双牧师的手来得昂贵,为何一个国王的脑袋就价值连城。

而我似乎并不是廉价的。

可她却开始张惶了。

这种惊惶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平滑稳定,就像是原本光洁的玉石出现了裂缝和棱角。可棱角该是属于我的。当我们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,我隐约察觉到某些东西似乎开始失控了,可这是我无法避免的。也许我下意识中,也在赞成她的做法。

为了缓解这种日渐狰狞的情绪和不安,我和她开始频繁地外出,去把从前那些踏过的土地再走一遍,去山岗上,去乡村里,去悬崖边,去沙滩旁。她的不安使我打破了原有的规律,开始不分昼夜地出行,只要她想要,我们便会穿上挡风的外衣推开大门。

而她似乎也不再阻拦我涉足那些危险的地方。

涨潮时的海浪有种快要把人卷走的力量。这种力量是自然的,是人类的肉体之躯不可抗衡的,因此让人沉迷。还有山巅上的狂风,会让人感觉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如同鸟一般飞翔,被席卷而走抛上高空。我在村人聚会的篝火旁,给她讲述猎巫运动里竖起的绞刑架,还有被血腥玛丽烧死的几百个异教徒,据说他们的手臂烧到如枯枝断木般裂开时,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。

有某种欲望似乎正在吞噬我和她之间的界限,使她变得越来越自由,而我越来越沉稳。

我无法记起那是那一天,我们正在海边的悬崖旁散步。那时候的太阳已经升上了云端,正好悬挂在悬崖的尖端。金辉洒在大海与陆地上,一视同仁。女仆还在前面走着,她的身影似乎逐渐远去。

她突然跟我说:“我想融化在太阳里。”

我在轻轻背后推了她一把,对她说:“你去吧,我会陪着你。”

远道而来的画家玛丽询问女仆,埃洛伊兹的姐姐是如何去世的。

“我觉得她是自己跳下去的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她悄无声息。”

【完】


【后记】

我写这篇文的时候,其实是这样想的。这篇文其实和埃尔诺的个人自传有些不同,但是确实是第一人称视角的个人故事。全文的“我”和“她”其实是埃洛伊兹姐姐的两面,一面是求知若渴和沉默的欲望,一面是被社会驯服的乖巧温顺。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,她的两面构成了平衡,可是婚姻打破了这种平衡,所以最后她选择跳崖。

这种两面性的灵感来源于CRASH COURSE讲的《简爱》,Green说他觉得简爱和伯莎像是女性的两面,一面是被社会驯化的样子,一面是野心和欲望。

写得还是急了,可能以后有机会会改。

2022.11.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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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11-05